雪楓本色

■李灰懿

彭雪楓雕塑。李灰懿 攝

一個清風徐徐的下午，我們一行人前往河南省確山縣竹溝鎮(zhèn)，走進彭雪楓將軍生前工作的地方。

竹溝，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小鎮(zhèn)，因水溝旁遍生竹子而得名。1938年，彭雪楓奉命到竹溝，任中共河南省委軍事部部長。

竹溝鎮(zhèn)的彭雪楓紀念館于1984年開始修建，1988年11月落成。步入紀念館，大廳內(nèi)的漢白玉彭雪楓雕像身著長衫，氣宇軒昂。背景墻砂巖浮雕鐫刻著高山、黃河、青松。兩側掛著毛澤東、朱德、劉少奇、彭德懷、陳毅送給彭雪楓的挽聯(lián)：二十年艱難事業(yè)，即將徹底完成，忍看功績輝煌，英名永在，一世忠貞，是共產(chǎn)黨人好榜樣；千萬里破碎河山，正待從頭收拾，孰料血花飛濺，為國犧牲，滿腔悲憤，為中華民族悼英雄。

1938年2月，彭雪楓來到竹溝工作。他的父親彭延泰得到消息，從家鄉(xiāng)河南省鎮(zhèn)平縣跋山涉水前來看望兒子。闊別十多年，父子團聚，百感交集。團聚之后，彭雪楓拒絕組織安排住宿，讓父親住進了群眾家里。

臨別時，彭雪楓把自己積攢下的1塊錢送給父親作路費，烙了餅讓老人帶著路上吃，還把自己的一件舊皮襖送給老人穿。組織上考慮到老人從竹溝回家路途遙遠，1塊錢路費實在不夠，決定給老人20塊錢作盤纏。彭雪楓聽說后堅決謝絕。

實在無法，只好由參謀長張震出面向彭雪楓解釋，彭雪楓這才被說服。他的父親收下10塊錢，便匆匆上路了。后來，彭雪楓用自己賺取的稿費和生活補助將10塊錢交還組織。

彭雪楓在竹溝辦抗日軍政教導大隊，消息不脛而走。家鄉(xiāng)的親戚朋友也來到竹溝，都希望靠他的幫助謀到一份差事。

彭雪楓見到專門來投奔他的親友們，感到十分高興，對他們表示，歡迎他們來這里參加新四軍打日本鬼子。但是，共產(chǎn)黨領導的隊伍與國民黨的軍隊不一樣，既沒有薪水，又沒官餉，更沒有白面大米吃。彭雪楓告訴親友，能吃苦的可以留下，背大槍進學員隊，不愿吃苦的仍回鄉(xiāng)生產(chǎn)。

他的一席話，說得有些人興致頓消，覺得彭雪楓太不近人情了，做了大官六親不認，連自己的親人都不顧了。

彭雪楓患有嚴重的胃病，一旦勞累過度就會發(fā)作。每當此時，他就會感到一陣頭暈目眩，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。作為領導，他本可以吃小灶，同志們也勸他吃好一些，不然經(jīng)常熬夜，會把身體搞垮的。但他就是不答應，多年來一直和戰(zhàn)士們一同吃山芋、窩窩頭。

一次，彭雪楓工作到深夜，警衛(wèi)員怕他胃病發(fā)作，給他做了碗面條。他非但沒有吃，還嚴厲地批評了警衛(wèi)員。他深知官兵和老鄉(xiāng)生活都很困難，說什么也不肯吃這碗面條，最后將面條送給了村里一名生病的群眾。

1940年，彭雪楓帶領新四軍第6支隊在皖北浴血奮戰(zhàn)。勝利的消息迅速傳遍附近的村鎮(zhèn)，當?shù)夭簧俅迕窦娂娤肴ノ繂柟俦?/p>

靠近碭山縣的一個村里，村民覺得送點碭山梨給官兵解解渴，是最好不過的。這碭山梨是安徽碭山一帶的特產(chǎn)，個大皮薄，香甜多汁。

男女老少挎著一籃籃酥梨來到部隊駐地。他們不容分說地把梨子遞到戰(zhàn)士手中、放在桌上，一個勁兒地要戰(zhàn)士們吃。

看著這清香誘人的碭山梨，有幾個戰(zhàn)士忍不住吃了起來。

聽說群眾來慰問，彭雪楓也趕來了。他一再感謝鄉(xiāng)親們的盛情好意，但表示梨不能要。當他得知有幾個戰(zhàn)士吃了梨時，立刻把隊伍集合起來，非常嚴肅地表示，為人民而戰(zhàn)是軍人應盡的職責，不能因為打了勝仗就驕傲自滿、高高在上，讓群眾感恩戴德。“不拿群眾一針一線”不是說著玩的。

彭雪楓司令員的態(tài)度雖然嚴厲，但情感卻很真摯，讓官兵深受教育，大家一致表示要把梨還給群眾。吃了梨的戰(zhàn)士感到非常羞愧，主動照價付錢。鄉(xiāng)親們見此情景，也聽從了彭雪楓的安排。

在革命戰(zhàn)爭年代，彭雪楓的清廉本色，彰顯出愛民為民的情懷。他犧牲后，只留下很少幾件遺物，包括兩套整潔的舊軍裝，一床洗了又洗、補了又補、已經(jīng)發(fā)白的被子，一雙經(jīng)常穿的草鞋。

彭雪楓曾在家書中寫道：胸襟廣大，宜從“平淡”二字用功。凡人我之際，須看得平；功名之際，須看得淡；庶幾胸懷日闊。

返程的路上，我依靠著列車車窗遠望。遠處蔥郁的山林，恰似一幅展開的青綠畫卷。清風拂過面龐，恍惚間，仿若看到彭雪楓將軍的身影，正含笑佇立，深情地向我們輕聲敘說。